不同的艺术形式所具有的魅力实在让我痴迷。总以为,艺术虽有门类之别,却无疆界鸿沟,不同门类之间是共通的。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我只是换了一种载体在进行中国画的创作。

  袁牧简介

    袁牧,字子牛,1961年生,江苏省国画院特聘画家、河南省书画院、厦门市海峡画院特聘画家、江苏省花鸟画研究会理事、苏州市花鸟画研究会副主席、苏州大学艺术学院教授、苏州科技学院特聘教授、苏州市政协委员。

    在艺术创作上,袁牧涉及领域广泛,涵盖绘画艺术、设计艺术、工艺美术、艺术评论和影视制作等领域。举办个人画展十二场、出版专著七本、画册九本,主编三套共计三十二本画册和教材,拍摄42集电视文化专题片《袁牧谈艺》。

  我只是换了一种载体在进行中国画的创作

    晚报会客厅:袁老师好!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你是一个教授画家,主攻花鸟画,在业界中享有盛誉。可是,我们到光福你的工作室看了之后,发现你远不只是一个画家,你还有很多雕刻作品,核雕、竹雕,还有陶瓷作品等等,艺术水准比起专门的艺人,还要高很多,你这是怎么啦?要改行吗?

    袁牧:没有没有,我是个爱玩的人,不过客串着玩玩,我就是一个艺术老顽童。在艺术之路上,我总是贪婪地尝试了不同门类的艺术创作。十年前,无奈于传统技艺的失落,兴奋于新材料的拓展,我突然对漆艺感起了兴趣,从此,带着一帮研究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七年前,因为自家装修房屋,无暇挥洒案头翰墨,所以转向环境艺术,在一边做自家装修工程的同时,一边尝试着做了几个环境雕塑项目;五年前我又如痴如醉地陷入到了陶艺的泥潭之中,并义无反顾地在景德镇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四年前电视台找到我,邀请我做了一档关于吴地艺术的文化专题片,于是又自不量力地去“触电”,从此深陷于一个延续了一年半之久的电视系列片的拍摄中;三年前,因为研究生课程,我又尝试着进行纺织品绘画创作,从此又没顶于丝绸绘画的海洋中。两年前接受了出版社的稿约,开始了苏作雕刻工艺系列丛书的组稿和写作中,至今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自从着手写作工艺美术的书籍后,陪伴了我三十多年的笔墨纸砚逐渐被竹木果核、锯刨雕刀所取代,在刻刀留下的痕迹中,我得到了莫大的快乐。不同的艺术形式所具有的魅力实在让我痴迷。常常有人问我:你的专业是什么?当我遇到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往往无言。如果进行理论研究对于从事国画创作的我来说还算“专业对口”的话,那么拍摄电视文化专题片,搞工艺美术研究,甚至做漆艺陶瓷,雕刻竹木,显然就与国画无关了。总以为,艺术虽有门类之别,却无疆界鸿沟,不同门类之间是共通的。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我只是换了一种载体在进行中国画的创作。

  晚报会客厅:一个“玩”字说得好,其实真正的艺术精品珍品,往往都是玩出来的。

  袁牧:是的,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批人,他们用一种方式娱乐自己,也娱乐别人,这些人就是所谓的“艺术家”。原初的艺术,是为了娱乐自己。娱乐自己的艺术,无需考虑别人的感受,只要自我陶醉就可以了。也许,娱乐自己和娱乐他人,都没有错,因为,艺术的本质就是娱乐。我常常自问,何以如此三心二意地游走在不同的艺术之间?思来想去,如果用寻求新的表现语言和形式来进行艺术创作来解释的话,虽然合理,但总不免有点冠冕堂皇,甚至有夸大其词之嫌,追其根由,大概本于一个“玩”字。“玩”是人类的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玩”有千奇百怪,对我而言,“玩”就是不断尝试在不同的载体上采用不同的形式来进行艺术创作。

  虽然,艺术是“玩”出来的,但是,“玩”得太多了,必然劳心费力,必定适得其反,在这个分工越来越精细的时代,“玩”得太多自然不利于专一,现在,我真的“玩”得太多太杂了,有时的确感觉有点累,然而,想“不玩”,又欲罢不能,也许,当我真的没有心情“玩”的时候,那就老得不可救药了。“老顽童”还会继续玩下去。

  古人的雕刻精品,并不是一定要名贵的材料

  晚报会客厅:其实,你是一个非常用功,非常勤奋的人,玩,不过是一种愉快投入的心情。可以让繁重的劳作变得开心起来,而且不断还有灵感涌现。知道你在同时写作六本专著,你其实是理论和实践紧密联系起来了。

  袁牧:对的,我自从接受了《苏州雕刻丛书》的写作任务,分别为苏作核雕、苏帮琢玉、苏作牙雕、苏作竹刻、苏作木雕、苏作砖雕六本,我一直都试图在本系列丛书中切实记录当下苏作雕刻工艺的现状,真实呈现工艺制作和营销的“现场”,并尽力避免那些似是而非的文本描述,遵循“不见不录,不作不写,求真务实,强调现场”的原则。在写作过程中,只要有条件和能力,都要尽力做到亲身体验。去年上半年在写作核雕时,我即购买了全部核雕材料、刀具和雕刻机,并亲手做了橄榄核雕实验。在完成了核雕写作后,九月份起又开始写作“苏帮琢玉”,还带着研究生和苏州玉雕师夏翔先生一起,到苏州相王弄玉料原石市场开始《苏州雕刻丛书――苏帮琢玉》 的体验之旅。画稿琢制,琢制画稿,如此反复多次,直至完成整个作品的琢制出来。雕琢的作品出来了,同时,书稿的写作也更有底气了。

  晚报会客厅:你的关于当代人玩赏工艺品,其实是一种囤货的心理的批判,是非常深刻的。什么时候才能让艺术得以回归?

  袁牧:该回归的时候,才会回归。终究是要回归的吧。不过当代人之于工艺美术品的心态和目光,真的是让人忧。在审美上,不是对凝结在作品上的艺术审美,而是对材料的审美,一枚橄榄核雕,未雕的材料居然比雕刻成功的作品价格昂贵,这不是太荒诞了吗?我们的同胞,在玩赏工艺品上,体现出来的完全是对财富的渴望,与艺术无关。古人的雕刻精品,并不是一定要名贵的材料的,许多就是普通的杉木,如果是榆木、白果木、黄杨木,那就是很好的了,现在不论工艺水准,只看材料是不是小叶紫檀的。都说近年红木家具大涨价,成倍十倍地在涨价。在我看来,其实红木家具不是体现在家具涨价,传统的手艺在弱化,完全是红木本身在涨价。我们在宣传导向上,要向人们传导绿色文玩的理念。

  晚报会客厅:你是知名花鸟画家,还是谈谈你的花鸟画主张吧。

  袁牧:“花鸟画”是中国画中特有的种类,它与“人物画”、“山水画”一起,共同构成了中国画独特的形式面貌。虽然,“花鸟画”在字面上有比较明确的意涵,但是,现代中国画界对其题材范围的认识却比较模糊和混乱,许多人认为:凡是描绘动物(除了人以外)和植物的中国画都可以称为“花鸟画”,甚至连那些绘有锅碗瓢盆等器物杂件的绘画,也都统统被贴上“花鸟画”的标签。作为一门独特的画科,“花鸟画”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到宋代才真正确立。宋代郭若虚根据当时绘画的表现题材,将绘画按“人物、山水、花鸟、杂画”等四门来进行划分,从此,“花鸟画科”在理论上才得以确立。从唐宋人对花鸟画的界定和分类上可以看出:“花鸟画”和“花鸟画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花鸟画”是指以花和鸟为题材的绘画,1936年中华书局出版的《辞海》上解释为“花鸟:指专以花卉与鸟类合绘之画也”。而“花鸟画科”却不仅仅包括“花鸟”,还包括了“鱼龙”、“禽兽”、“蔬果”和“墨竹”等动植物题材。

  当下的艺术家,最应该固守的是艺术价值的底线

  晚报会客厅:再谈谈艺术品的价值和价格吧,当代人的物质生活富足了,有很多人有投资艺术的收藏,你给我们读者指点迷津吧。

  袁牧:在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今天,以价格标示价值的方式,是这个时代的流行语言。三十年前见面的流行问候语:你吃了吗?在今天的艺术界,已经变成了:你上拍了吗?多少钱一平尺?无论有意无意,不管是否愿意,总之,艺术价值被明码标价了,似乎是,价格越高,艺术价值便不言而喻地随之升高。

  艺术品的价格不等于艺术品的价值,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只是,生活在以价格为评判标准的时代,难以把握的是自己的定位,原本简单明了的道理,被价格异化了价值后,再也不明白它们之间的关系了,生活在价格决定价值时代的艺术家,开始心浮气躁起来,在价格的定位上,总是不甘心落后于他人,于是,一场脱离了艺术价值,甚至凌驾于经济规律之上的价格游戏在中国开始了。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价格游戏,最初的原动力大概始于当代艺术。

  当中国的当代艺术还在萌动中寻求出路的时候,一些来自于西方的资本已经悄悄地为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的盛宴准备好了请柬,他们大肆廉价收购作品,在用金钱左右了作品的意识形态的同时,还引领了大批随风而动的投机资本,于是,中国当代艺术品火爆的市场盛宴开席了。当沉迷于市场激流中的当代艺术家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这场由西方人发起的盛宴,在中国人买单后,草草地散席了,被鱼肉了的艺术家,自己始终没有明白,作品的价格怎么就像过山车一样,停止在了自家的停车场了呢?

  可悲的是,一个个不断被刷新的艺术品价格神话,将艺术品市场演化成了一个资本运营的投机市场,那些与艺术无关,专门从事资本市场运营的专家,创造性地发明了一种全民收藏的方式:艺术品份额交易。在交易者一块钱一股申购艺术品股份的同时,艺术品的价值已经完全沦落成了金钱的数字,大家关心的,再也不是艺术作品本身,而是它究竟值多少钱!当艺术品被作为标的物进行评估并进入“艺术品交易所”进行炒作时,它与炒作君子兰、郁金香和大蒜头有什么不同?也许,不同的是,艺术品的价格更具有想象的空间。

  曾几何时,那些一幅画动辄百万千万的作者,如今在门可罗雀的寂寥中,却时时会遭遇“退货”的尴尬。在全民收藏和市场炒作的今天,在价格神话和金钱诱惑中,最难以把握的是艺术家。当下的艺术家,最应该固守的是艺术价值的底线,只有具备了一定艺术价值的作品,才会具有相应的市场价格。

                                       (转载自《姑苏晚报》2014.06.22期)